进来的是房东的那个小保姆,湖南的小湘妹。(又是湖南人,我受不了了。) 女孩很委屈地站在门口。 “我敲门了。” 我看见豆大的眼泪滑落,一时不知说什么了。 “什么事?”我没好气。 “王作家,你搭在外面的衣服,被风吹到地下了。我替你捡了回来。” 一听到衣服,我便往窗外看。搭在外面的衣服没了踪影。此刻,我看到自己仅穿个内裤。因为早晨起来,衣服都是脏的,我就全洗了。鬼知道什么时候,刮了大风。 我有些尴尬,忙抢了衣服,便要穿。 “还是湿的。”小保姆扑哧笑了。我才感到衣服湿漉漉的。 “衣服都吹到水沟里去了,我替你涮了。”小保姆看着我赤裸的身体,没有害羞。我那并不健美的身体被一览无余。我红了脸,忙推她出去。女孩笑着走了。 我又搭了衣服,忙翻箱倒柜。却找不到夏天的衣服,只好作罢。 我又回到书中,写一些没有品位,尽是些欲望和激情的文字。我忽然发现我格外善于描写“性”,虽然自己并没有经历过。然而正是没经历过,想象的天地更开阔。欲望这些东西,写得愈假愈神秘愈抽象,打一些擦边球,方有味道。太真太直白,就像垃圾一样面目可憎。但是没有“颜色”又没人喜欢看,不能让人猎奇。 我在想象中充实了书,也充实了自己的欲望之海。我明白自己在干什么。每当我掩卷时,那一刻格外寂寞,陷入无限沉思中。这个生活了几年的城市,又陌生起来。我想起生活四年的那个城市,想起了那次热恋。 无论如何,我忘不了海云,毕竟在起始我们是那么开心,又那么富有激情。也仅仅因为我像一个“语言家”,而不是实干家。所以临到最后,海云落泪了。 “你不要老装得才华横溢,久了,你多深我是明白的。你展现的越多,露出的毛病越多。总有一天,我会发觉你的水太浅!”那时海云已对我失望。 海云是有才华的,思想也很前卫。她比写《上海宝贝》的卫慧还前卫。海云写了一本小说《十二春色》,写得很才气,很大方,像出水的维纳斯,既裸露又含蓄。她说她有一天要出版这本书,问我家有钱吗。那时我支吾了好久,结果便有了咖啡屋的分别。那头长发留给我,她人却跟了北京那个听说很有钱的梁子走了。 几年来,我留意书市,没有找到《十二春色》这本书,有点为海云惋惜,也为自己伤怀。 又是敲门声。 为什么,在我忧伤的回忆中,总是有人来打断。不是枫叶那该死的打来的电话,就是这敲门声,急促而有力。 小保姆,我不好发脾气。平静地问了一句:“什么事,这次?” 门开了一个小缝,一件衣服伸了进来,随之是一节葱白的玉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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